我们弟兄五个相继长大,盖房子娶媳妇成了父亲的头等大事。
上个世纪七十年代,生活还很困苦,基本的温饱刚刚解决。
哪有钱修房盖屋,看着一个个半大小子,父亲还是硬着头皮着手盖房子。
记得盖第一栋房子是在1978年,我刚刚九岁,脑子里几乎没有什么概念。
那时的父亲还年轻,整天推着架子车,去大山的石青里打石头。
印象里父亲总是哼着样板戏,不停的推石头,尽管辛苦,父亲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。
盖第二栋房子,也就隔了两三年光景。
手头依旧拮据,父亲怕盖房子的速度,赶不上我们长大的速度。
这栋房子,父亲是花了240元钱叫行买来的地基。
为了选一块中意的地角,父亲多花了20块钱,惹得母亲唠唠叨叨骂了父亲很多天。
农村盖房子,瓦匠和木匠需要花工钱,其他都是村民来帮忙。
为了盖房子,头两三年就要省吃俭用,省下小麦和白面,管帮忙的饭。
冬闲时候,父亲顶风冒雪去大山里采石头。
手握钢钎,钻炮眼。
然后放入炸药,放炮把石头炸开。
父亲的手在钢钎的强烈震动下,裂开了口子,厚厚的老茧布满父亲的双手。
双胞胎哥哥大学放寒假,我陪哥哥去山上寻父亲。
父亲看到我和双胞胎哥哥,先是惊了一跳。
然后就赶我们走,说这里太危险了。
双胞胎哥哥不由分说,带上手套,下到石青里,就往外搬石头。
我分明看到哥哥们眼里噙满了泪水。
夏天的夜很静。
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,父亲和舅舅在月色里和草泥。
一边往泥里挑水,一边撒麦秸。
然后赤着脚,在泥潭里搅合。
累了一天,还要借着月色里劳作,父亲的脸上还是洋溢着笑。
天有不测风云,上梁封顶的时候,天降暴雨,狂风大作,
脚手架在雨水浸泡之后,出现了松动,刚垒好的山墙塌了,新房子一片狼藉。
我感觉天都塌了,难过的几乎哭出声来,父亲轻抚我的头,轻声说:没事的!
抬头我看到的是父亲坚毅的眼神。
神色凝重,目光如炬。
盖第三栋房子的时候,正赶上我高考。
打完地基,我的录取通知书也来了,不菲的学费让父亲犯了愁。
亲戚邻居奉劝父亲:别去上这个学了,省下五千块钱可以盖四间大瓦房,娶个媳妇也绰绰有余……
父亲的话掷地有声:房子等以后有了钱再盖,孩子的学业不能等!父亲东拼西凑,凭一己之力,把我送出了大山……
每每提及父亲,我们弟兄还会潸然泪下。
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八年有余,儿女在济南青岛烟台都有了自己宽敞明亮的楼房,
再回老家,看到这些闲置的房子,还会心疼父亲当年的不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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